腦瘤、母親小中風、離家多年的父親回頭要和解……,螢幕上開朗俏皮的林依晨,現實生活歷經連串風雨,她決定與自己和解。
「我腦下垂體長了腫瘤,老天爺對我真好。」
這兩句像是玩笑話,卻是26歲的林依晨歷經手術後,接受《康健》專訪時說的話。
今年初,經過腦部MRI在大腦蝶鞍部發現兩公分的蛋形囊腫,醫生這個宣判後來變成祝福,林依晨在幾個月內經歷人生上上下下,體會到「禍福相倚」。
如同出版人郝明義公開自己黑戶佛教徒身份,在《一隻牡羊的金剛經筆記》所寫的:「遇到再倒楣的事情,裡面一定藏著一個寶物。同樣的,得到一個再好的寶物,裡面一定藏著一個定時炸彈。」
手術後不久,與林依晨相依為命的媽媽先是暈眩,而後暈倒家中,緊急送醫後,發現是小腦二度中風。
但才不久之前,林依晨風光贏得金鐘影后。面對台下尖叫的粉絲,林依晨不但沒哭、還冷靜得出奇,她在台上說:「演員的使命是要讓觀眾看到更深層的人性」。
從參加捷運美少女選美到成為電視偶像劇一姐,林依晨得獎並不僥倖。
讓林依晨登上影后的《惡作劇二吻》不僅是偶像劇,更是難討好評審的續集,但評審說,「林依晨表現出戲的層次,這部戲沒有她就垮了。」
私底下,林依晨也才以多年積蓄買下人生第一個房子,達成人生階段目標,還高興得邀請高中同學到新家玩。
只是,寶藏背後的炸彈早已引燃。
去年,林依晨在大陸趕拍《射雕英雄傳》,連著六天六夜沒閤眼,她穿著單薄的戲衣在零下低溫發抖,化妝的空檔時眼淚無法控制地一直掉,「身體用自己的方式在發洩,」林依晨對媒體說。
其實,身心早就在抗議。表面看似腦下垂體長囊腫影響了內分泌,但林依晨詮釋是「被自己打敗」。
身體上,林依晨長年瘦不下來,深受水腫困擾,更嚴重的是她月經從沒準時過。心理上,她睡得很淺、常做惡夢,夢裡常是被人追殺或是跳下高樓。
第一次面對住院、手術時,她很害怕,混亂到以為媒體上出現過的麻醉疏失、手術疏失已經發生在自己身上,她力求自制,靠著讀秒度過彷彿飛機起飛的麻醉過程。
「飛機降落」後,手術成功,但副作用等著她。手術前,醫生淡淡地說手術的副作用是會「情緒化」,但林依晨的叛逆期來了。
像青少年一樣她有一堆話要說,她要說出這7年的害怕、恐懼、憤怒,她要說被別人壓榨得太多,她要說自己是一個太爛的好人,一股腦地說、不顧後果地說,媽媽求她不要說了,她還是要說,連說了六天六夜後,喉嚨急性發炎掛急診。
鬆綁,慈悲對自己
她趁這個機會鬆開綁在身上的繩索。
長達7年的第一條繩索就是和母親的親子關係。青春期她從沒去過西門町、沒去過KTV、沒騎過摩托車,同學說她曾經志願是新聞系,有空永遠都在讀報紙。
雖然媽媽在假日也會帶弟弟和她去中正紀念堂玩,物質生活沒有缺憾,但她不像年輕人玩過、瘋過、笨過,她沒有年輕過。她對相依為命的媽媽說,「妳對我太要求了,妳對我的管教太嚴厲了」。
林依晨一方面怨母親,一方面又心疼母親。
高二時她才突然知道長年在外做生意的父親,其實早在她5歲時,就已經和母親離異。母親一人靠著微薄的薪水和現金卡扶養她和弟弟長大,獨自吞下現實的冷酷。
當時,媽媽就已經累得小腦第一次中風。在《惡作劇之吻》裡,林依晨演出踡縮在醫院角落,危危顫顫地拿著電話筒打電話,然後放聲大哭,就是「偷自己的生活,」她曾對媒體說。
隨著母親嚴格管教而來的第二條繩索,是性格上的完美主義。
林依晨曾在媒體上展示過整理得乾淨整潔的包包,大包裡又有小包,每樣東西各有歸所,她家裡的擺設更是井然有序,只要別人稍一移動,她馬上知道。但這樣的整潔並「不是為了用得順手,而是在乎別人的眼光」,她說,現在她故意把一樣小東西從抽屜拿出來亂放在桌上,才發現「不完美好快樂」。
完美主義也發揮在生活自律。只要沒拍戲,林依晨早睡早起,晚上10點睡覺,凌晨4點50分起床聽英語廣播加強語言能力,那時因為活得壓抑,「我很自律,但我不因此而快樂。」
林依晨禮貌周到,7年來每年都會在教師節前一週喬裝回校探望老師,好友生日她也是無論在世界何方,無論多晚,一定有通祝福的電話,這些也是從小母親的諄諄教誨。但今日林依晨也想放鬆一點,因為將心比心替別人想,「嚴以律己、也嚴以待人,別人和我相處會有負擔。」
不會說「不」,是她的第三條繩索。
林依晨進入演藝圈後,雖然一開始是玩票性質,後來演出興趣,全心全意投入其中,感受到演戲帶來的快樂、省思與感動。
但後來她發現不對勁了,因為以前會演到忘我到忘記時間,但「某一天我會看錶看什麼時候收工,」她迷了路,她努力扮演好應該扮演的角色,但她不再感到快樂。
硬撐,讓她成為不斷破紀錄的超人,從兩天兩夜不睡到六天六夜不睡,再到八天八夜,「我讓別人壓榨我太久」,林依晨說。
現在她想通了,「我曾要求自己95分,得到92分時還沮喪,今後我要過八分之五的人生,」即大約六成,又不需像八分之四切割,適度、適時的均衡生活。
心轉,境也轉
心境一轉,改變的還有歌聲。
很多粉絲都知道,林依晨很想出唱片,因為她從小就會唱,是合唱團的女高音,也有很多人捧著錢歡迎林依晨出片。
然而,她一直對外說「沒有準備好」,雖然偶爾她也主唱她主演的偶像劇主題曲,但奇怪的是,只要是公開場合,便無法好好控制自己的聲音,走音、無法唱現場的惡夢纏繞著她,從2004年以來她持續地練唱,已經換了四、五個練唱老師。
「我準備好了,」心境一轉,人放鬆了,聲音竟然莫名通暢了。
工作上也是如此。
林依晨過去最受爭議的《射雕英雄傳》的黃蓉一角,開拍前就有大陸媒體嘲諷她是史上最「珠圓玉潤」的黃蓉,暗指她不夠纖細,再加上已有多位前輩留下許多經典,林依晨接戲時想,自己努力一點或許可以演成黃蓉,但放開了就海闊天空,現在林依晨說「我也能演黃藥師、老頑童」。
因為「自己」是最難演的角色,心鬆開了,鬆開別人的期望,不在乎悶棍或掌聲,當然演誰都可以。
在感情上也一樣。儘管林依晨一直以來在戲裡和人深情纏綿,在戲外是眾多少男的偶像,但進演藝圈7年來林依晨竟然都沒有緋聞,就算有,也是大家都知道的假緋聞。
但實際上,過去四、五年來她死心眼地暗戀一個男生,擋掉許多幸福的可能,現在終於放開自己後,才發現身邊有很多人關心她,桃花朵朵開了在等她。
鬆綁自己,與往事和解,最難的是「和上一代和解」,她做到了即使是40、50歲的中年人都很難做到的事。
去年,經濟困難的爸爸回來見她,希望以後能夠接送林依晨上下通告,以原本的交通費補貼他的生活,爸爸約她第二次時,林依晨說「我是一個演員,我可以感受到他的誠懇(意指分辨真情和假意),」不顧媽媽反對,就答應了,爸爸當場老淚縱橫。
現在,爸爸便是林依晨的司機兼保鏢,每次看爸爸用筆記本記林依晨的通告時間,林依晨就會想到小時候聯絡簿上爸爸的筆跡。
訪問當天,林依晨還帶爸爸去做了假牙的齒模,爸爸臼齒蛀牙後沒再修補,一直食如嚼蠟,「至少可以讓他好好嚐嚐他最愛的波蘿麵包,」這麼多年來,林依晨才知道原來波蘿麵包是父親最愛吃的食物,「以前埋怨父親未曾對我們付出,但自己又為父親付出過多少?」
「作為一個父親他及格了,」例如他會把自己的風流史搬出來為例交代林依晨什麼樣的男人少碰,林依晨咯咯地笑。「你一定要相信,人是會變的,」林依晨堅定地說。
總結這段驚心動魄的經歷,林依晨以生動的「佛跳牆了」來比喻。
期望成為「願意做自己的人」
面對未來希望別人怎麼看林依晨這個人?
「以前當然會希望別人覺得我風華絕代,」林依晨又咯咯笑起來,「現在希望別人記得林依晨是一個願意做自己、成為自己的人。」
未來這些繩索要怎麼達到平衡,能夠不鬆不緊,其實都在一心一念,林依晨說「慢慢來,好不一定是好,壞不一定是壞,反正我又不趕時間。」
才26歲的人,已很有體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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